李白結(jié)緣天山雪蓮：青蓮居士的精神退路
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見李白的詩歌，或壯麗、或浪漫、或灑脫。這些詩歌就似他的精神圖騰大鵬一般，扶搖直上，如今徜徉在我們的肌膚血脈之中。近來偶然得知，李白竟和寒濕仙草天山雪蓮有著一些奇妙的緣分，這不禁讓人好奇，天上的明月與天山的雪蓮，又有著怎樣的交集和碰撞？
李白，字太白，武則天長安元年出生，“驚姜之夕，長庚入夢，故生而名白，以太白字之”。李白一生名號甚多——天寶初，因奉詔入翰林院，為翰林供奉，故世稱“李翰林”、“李供奉”；在長安時，他與秘書監(jiān)賀知章相識，被其稱為“謫仙人”；李白自號“青蓮居士”，世人又稱“李青蓮”；李白歿后，唐代宗以左拾遺召之，后世亦稱他為“李拾遺”。
在這眾多的名號當(dāng)中，唯有青蓮居士是李白自取。“一生好入名山游”的李太白，“自稱臣是酒中仙”的謫仙人，為何最終會自稱“青蓮居士”？大多數(shù)學(xué)者簡而化之推測是因李白年少入蜀的居所四川青蓮鄉(xiāng)而得名，如果僅僅是這樣，為何還要加入佛家“居士”一詞呢？
這不得不從李白的出生說起。李白的出生地說法頗多，最有代表性的是郭沫若的“中亞碎葉說”，中亞碎葉在今吉爾吉斯斯坦境內(nèi)，碎葉是唐朝時期漢胡客商雜居之地?！懊髟鲁鎏焐?，蒼茫云海間”，李白筆下能描繪出如此具象的天山，想來也源于他歷經(jīng)過西域的廣闊、天山的崔巍與天山雪蓮的高雅圣潔。蓮花中，佛家最重青蓮，以天山雪蓮喻佛，也可在與李白同時代的邊塞詩人岑參所作的詩歌中探尋一二。岑參第二次出使西域后，安史之亂爆發(fā)，有交河小吏敬獻其天山雪蓮，岑參有感而作《優(yōu)缽羅花歌》：“爾不生于中土，僻在遐裔，使牡丹價重，芙蓉譽高，惜哉！”岑參以天山雪蓮感懷自身懷才不遇，此優(yōu)缽羅花即指天山雪蓮，因其潔凈幽清、孤高脫俗，故佛經(jīng)中常取之以喻佛，又稱青蓮花。
歷史學(xué)家許倬云先生曾說：“唐代的知識分子，并不完全屬于傳統(tǒng)儒家，他們的觀念以及交往的朋友，頗以佛教或道教為主體，儒家只是陪襯而已。”在李白的身上，卻似乎存在著這種主體的顛倒性與融合性。李唐王朝尊崇道教，李白的朋友元丹丘、貴人玉真公主、妻子宗氏等均是好道之人，李白入道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。李白有詩：“事了拂衣去，深藏功與名?！崩献佑醒裕骸笆且允ト颂師o為之事，行不言之教……功成而弗居?！惫Τ啥ゾ拥那疤嶙允怯辛斯?，未曾事了拂衣，又如何實現(xiàn)李白口中的“深藏功與名”？是以，入道，也只是李白換種形式尋求理想的渴求罷了。
由此可見，青蓮，是李白的青云之夢。唐玄宗主持編撰我國道教史上的第一部道藏——《開元道藏》，其將天山雪蓮列為中華九大仙草。天山雪蓮自異域而來，生于懸崖峭壁之上，歷經(jīng)風(fēng)雪嚴(yán)霜，不與眾草為伍，亭亭而獨芳。在李白心中，青蓮代表著美好的愿望，它可以是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大鵬，亦可是欲上青天攬入的明月?；蛟S，李白希望能如天山雪蓮一般，于亂世中“治病救人”、安濟黎元。
青蓮，也是李白的精神退路。心中的理想無法實現(xiàn)，內(nèi)心的情緒無法排解，再多的山川明月也無法解決李白生命的困頓。而兩漢之際傳入中國的佛學(xué)，歷經(jīng)幾百年的沉淀和嬗變，為人們找到了另外一種關(guān)乎于“自己”的心靈出口，這興許也在李白的生命歷程中，為其提供了一隅之地，去允許他自己接納不問世事的悲歡與緣起緣滅的離苦，而李白自號“青蓮居士”的原因，或許也源于此。
“青蓮居士謫仙人，酒肆藏名三十春。湖州司馬何須問？金粟如來是后身?！贝簌i、美酒、明月、山川、尋仙、遠(yuǎn)游……數(shù)不清的意向都曾深刻地融入了李白的詩歌當(dāng)中，而無人問津的“青蓮”，也許曾深藏著他最后的精神退路，一個可以稍微停歇、給予自我內(nèi)心安頓的心靈空間。這一生失意仍瀟灑豪放的酒肆狂生，也曾在此后無限的時間里，不斷成為無數(shù)個中國人的精神自留地。
